采藥人（刊載于2019年3月全國公安文學(xué)選編《編外警察》一書）
來源： 湖北作家網(wǎng) 發(fā)布時(shí)間： 2020-10-11 作者： 兵馬總管
他在山上已經(jīng)躲了三天。饑餓難忍之中，他想下山弄點(diǎn)吃的東西，卻又害怕村民看見向警方舉報(bào)，更害怕落入警方布下的口袋，因此，他幾次走到半山腰就又折回來了。這天，饑腸轆轆的他，看見崖邊山楂樹上，掛有幾顆青皮山楂，迫不亟待地探出身子伸手去摘，不料腳底一滑，哧溜一下從崖坡上滾下去了。
崖坡下有個(gè)采藥人，坐在灌木叢隱蔽處抽煙、小憩，這伙計(jì)正好落在他背后，差點(diǎn)就砸到采藥人身上去了。采藥人嚇了一跳，慌忙避到一邊。
“伙計(jì)，你是怎么搞的，想嚇?biāo)牢彝郏?rdquo;
“大叔，對不起啊！我不是有意的，我是從山上掉下來的。”
“哦！你要干什么，怎么從山上摔下來了？”
他看見采藥人身邊的背簍里裝有藥材，便靈機(jī)一動說：“大叔，我跟你一樣，也是在山上采藥唄。”接著，他又說他是在舅舅家為母親借錢治病，但沒有借到；轉(zhuǎn)來的路上，想順便采些藥材去市場上賣，好補(bǔ)貼母親看病；還說他就只有母親一個(gè)親人。
采藥人看他那骯臟可憐的鬼樣子，心一下軟了，就伸手將他扶了起來，問他摔壞了沒有。這伙計(jì)見采藥人挺好的，還關(guān)心他，就想跟隨采藥人一起搭個(gè)伴在山上采藥。就說：“大叔，你采藥，我?guī)湍惚澈t，跟你作伴好嗎？”
“只要你原意，當(dāng)然可以。”
他沒想到采藥人爽快的就答應(yīng)了。便又說：“大叔，你上山挖藥材帶沒帶吃的東西或礦泉水在身邊呢，給我吃點(diǎn)喝點(diǎn)好不好？我有好幾天沒吃飯了，都快餓死了。”
他說話顯然矛盾。剛才還說他去舅舅家借過錢，怎么就好幾天沒吃飯了呢？難道他不會找舅舅要吃的嗎？但采藥人沒理睬這個(gè)。采藥人心中有數(shù)呢。只是告訴他簍子里面放有餅干和礦泉水，背著簍子跟隨著就行，邊走邊吃，想吃多少就吃多少，不用客氣。這伙計(jì)沒想到大叔待人這么友善，感動得快掉眼淚了。
他們不停地從山的高處往山腰走，順便尋找藥材，有說有笑，一時(shí)間他們仿佛成了好朋友。但他是個(gè)很愛多事又好斗的人。他之所以躲在山上，就是因?yàn)楹枚罚瑤蛣e人打架，將一個(gè)老頭子打得頭破血流，倘若不是搶救及時(shí)，早出人命案了。此時(shí)，他看見一條黃色的、頭上有個(gè)“王”字的蛇，從他面前不遠(yuǎn)處溜過去，本也無事的。他卻偏要多事：抓起一塊兩斤來重的大石頭，猛然砸向它。那蛇少說也有五六尺長，生性野猛，受到驚嚇之后，昂起頭來呼啦一下，躥到旁邊一棵小樹上去了，速度快得驚人；緊接著，它又呼啦一下，飛到他身上來了，并疾速的往他頸部纏去。他嚇得一聲慘叫，倒在的下，竭力想喊救命，但他的聲音已經(jīng)沙啞，失去了張力。眼看這伙計(jì)就有生命之虞：即使不被蛇纏死，也會被蛇嚇?biāo)馈２伤幦诉€很少遇到過這種險(xiǎn)情。幸好采藥人年少時(shí)，跟隨父親在山上捉過蛇，還賣過蛇呢，父親給他傳授過一些怎樣對付和處置蛇類攻擊人的方法和狠招。他胸有成竹的走上前去，快速掐住蛇的頸部，一頓反搓，將蛇從這伙計(jì)頸部抽出，控制在兩只手腕中，進(jìn)行一陣盤旋、顛倒、扭動，然后像捋繩子一樣，使勁捋幾下、抖幾抖，再往地上一丟。那蛇就像暈了、脊骨架散了似的，躺在地下，一點(diǎn)勁兒都沒有了，想動也動不了了。過了一陣，它才緩過勁來，昂起頭，狠瞪了他們幾眼，呼啦一下躥走了，速度同樣快得驚人。
他像死里逃生，非常感動，沒想到采藥的大叔還有這么好的一身功夫。心想不是大叔功夫好，舍命相救，他的命或許就丟在這大山上了。他贊嘆不已，佩服得五體投地，立即有了一種求藝的想法。他想拜采藥人為師，跟采藥人學(xué)采藥和抓蛇的本領(lǐng)。采藥人哈哈一笑，故意逗他：“年輕人，你倒想得很美呢！世上有那么容易收徒的嗎？你想拜師，那還要看大叔我愿不愿意呢。不過，你若真的要大叔收你為徒也可以，只是我要問你幾句話，你若回答得好，我也滿意了，大叔就答應(yīng)收下你；你若回答得不好，我不滿意，大叔就不會答應(yīng)收你為徒。你看怎么樣？”
他聽了，沒加思索就說：“行行！”
采藥人又說：“心誠則靈，不許說假話的啊？”
他使勁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：“好吧大叔，你就快些問吧，我絕不說假話呢。”
“你是不是姓朱？”
這伙計(jì)愣了一下說：“是的，我是姓朱。”
“你家是不是朱家壟村的，叫朱茂林，今年21歲？”
他又愣了一下說：“是的，我是朱家壟的朱茂林，今年21歲。大叔你認(rèn)識我哇？”
“聽我把話說完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“你是不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，害怕警察，躲在山上不敢回家？”
“大叔，你真的認(rèn)識我哇？那你就救我一把吧？”
“剛才不是已經(jīng)救了你嗎？還給餅干飲料你吃喝。但你得先說清楚啊：你是不是做了違法的事情呢？”
“大叔，我要說了，那你一定要幫我的啊！反正這山上的日子我也呆不下去了，不餓死也會被蛇嚇?biāo)溃幌氲侥巧撸覝喩淼墓穷^就軟了。那天我?guī)团笥汛蚣埽粫r(shí)沖動，失手將一個(gè)老頭子的頭砸傷得很厲害，是用磚頭砸的，流了好多血。我怕他死了，就一直躲在山上不敢回家。大叔，你猜對了，我真的是做了犯法的事情。”
“可是，你為了逃辟法律處罰，老是躲在山上也不是辦法啊！這能長久嗎？大山是藏不住你的哦，懂不懂！警察遲早也會把你抓到。你信不信？”
“信。我知道這大山是藏不住我的哦，可我又害怕。那我該怎么辦呢大叔？你幫幫我吧！”他后悔得要哭了。
“唯一的選擇，就是主動到公安局找警察投案！”
“大叔，我把人打死了，是可能要抵命的啊。我要是槍斃了，就什么都完蛋了，母親也沒人照看了。大叔，只要不槍斃我，怎么處理我，我都會接受唄。”
“法律不能講價(jià)錢！坦白從寬，抗拒從嚴(yán)。不過，你可以爭取從寬處理。千萬不要抱著一種僥幸心理，東躲西藏；更不能一抗到底。我聽說那老頭子因搶救及時(shí)，已經(jīng)沒有生命危險(xiǎn)了。不過，你要上門賠禮道歉，賠賞損失，取得被害人諒解！”
他憂心忡忡，半信半疑。但他已經(jīng)沒有退路。那黃色的蛇，總在他眼前晃動，揮之不去，讓他時(shí)時(shí)刻刻處在恐懼和戰(zhàn)栗之中；饑餓也無時(shí)無刻不在壓迫他。思來想去，唯一的選擇，就是跟隨大叔一起下山，主動去公安局投案，爭取從寬處理！結(jié)果，來到山下，他看見路邊村子前面，停有一輛警車，采藥人讓他走上警車之后，他這才恍然大悟。但他又很疑惑，不明白大叔咋就認(rèn)識自己，知道自己是逃跑出來的。
“大叔，你原來就是警察哇？”
“看見警車，就說我是警察；那要看見拖拉機(jī)呢，是不是就說我是種田的農(nóng)夫？”
“大叔你真逗！那你咋知道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、并躲在山上呢？”
“是你身上的記號告訴我的。”
“大叔，你越說越逗了！我身上哪有什么記號呢？”
“有哇！其一、你見人神色慌張，眼睛躲閃。其二、你精神疲憊，衣服骯臟邋沓。其三、你還有饑餓癥，問我上山采藥，帶沒帶有吃的東西和礦泉水在身邊，你說你有好幾天沒吃飯了，想吃。其四、你還說了假話。我猜你根本就沒有去你舅舅家為母親借錢治病。如果去了，你不會不找舅舅要吃的東西吧，對不對？這四點(diǎn)就是你身上的記號。”
“大叔，你說的這四點(diǎn)是有道理，但也不能確定我就是兇手吧，大叔你說呢？”
“當(dāng)然！案件推理與解析幾何題有相似之處，首先是要有已知數(shù)的。我上面說的就是我從你身上得到的已知數(shù)。接下來，我將要對你進(jìn)行解析。所以，我要問你姓名、年齡、住址、因何事躲在山上等等。而且，我現(xiàn)在還要你看看這張照片：看看像誰啊？”
大叔拿出一張備好的照片放到他面前。
面對照片，他驚訝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：“大叔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哇，還拿著我的照片在手上。那你們警方是咋知道我躲在這山上的呢？”
“你沒聽說過警察有千里眼、順風(fēng)耳哦？”
他又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不再吱聲。他明白大叔講的是技偵一類的東西，不能明說。不過他并不后悔。他還再三感謝大叔呢。“如果沒有大叔的挽救和開導(dǎo)，他的回頭路還不知道該怎么走？說不定還會逃到更遠(yuǎn)的地方去流浪呢！”
原來，采藥人就是受命扮裝上山偵查的刑警。
警方綜合各方面的情況，判斷兇手可能就藏匿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大山之中。這位刑警果然神機(jī)妙算，身手不凡，讓兇手輕輕松松豪無察覺地走進(jìn)了他設(shè)置的袋口。同時(shí)，也讓他自己再一次贏得了戰(zhàn)友們的喝彩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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